2020年10月10日星期六

深夜在北赖政府医院外

街灯昏黄过夜风 
我听见蚊子化成涟漪 
车厢随着十六轮罗里的飞驰 
上  摆 
  下  动 
像躺在幼时的纱笼摇篮 
看着天花板,等待
拥抱

26.9.20 

2020年9月2日星期三

每间学校都要有自己的鬼故事

虽然孔子说“敬鬼神而远之”,但是学生对于学校里的怪奇故事总是津津乐道。我读书的时候也听过不少,最常见的,可能就是学校操场是日本士兵屠杀百姓的地点。虽然清楚地知道二战期间学校还是一片山笆,甚至可能还是沼泽的一部分,但是学生们看着学校的草场,总会浮现出鲜血撒地,头到处滚动的样子。

我中学的后门边上有一个座有模有样的小拿督公庙,每次制服团体需要在学校露营过夜的时候,少不了的步骤是到庙里拜拜求拿督公保佑,希望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我很幸运地从来都不需要在学校露营,所以故事都是听来的,也确实,所有的故事,都是发生在露营的晚上,比如说夜里上厕所的时候在先修班某楼的厕所碰见了什么东西。而这里要讲述的是故事发生在学校的礼堂。

学校的礼堂三面都是由可以拉开的折叠板门所组成的,门上有窗,所以就算门拉起来了,还是可以从外边窥看里面。但是后来这些窗都用黑纸给遮挡起来了。我觉得这样可能是为了庆典和活动的时候的舞台效果,但同学鬼鬼祟祟地告知我真正的理由。

礼堂台前抬头上书礼堂的名称,旁边原本应该是书法家落印的地方,其实贴着是一张黄符。从下方看去,看着就像个画押。但是这一年里,那张黄符有点贴不紧了,所以,镇压的效果减弱了。至于为什么当初要贴黄符,那是因为一开始兴建这座新校园的时候,发展商没有请拿督公而是开工后出了事故才亡羊补牢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拿督公庙是在学校外边而不是里边。而且,当初刚建好的时候礼堂就出了问题,当时就请了师爷镇压。这么多年了,黄符内含的功力慢慢流逝,所以上次假期就出事了。当时有位营员半夜睡不着觉,出来上厕所,路过礼堂的时候见里面有影有声,于是凑近一看,台上里头有人在唱大戏。更让人惊恐的是,里头的人好像也看见他了,吓得他跑回营地里,所幸也没东西追上来。

前两年我带队回了母校,发现礼堂的板门都拆了,直接砌成了砖墙,从外边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应该也不会有新的礼堂故事出现了。

我之前就职的学校也有拿督公庙。这间小小的小庙位于校园内的一棵菩提树边上,每年都会两次组织老师们祭拜,开学前一次,中元节一次。拜完后我们就分水果、咖喱黄姜饭,校长也会多吩咐食堂老板娘多炒几样菜,大家做个小聚餐。我中学的时候逃过了校园内露营,但工作了却不得不补上了。我负责的团体在学校露营的时候倒没有正式地组织团拜,但个别同学还是会三三两两地到庙边的小柜子里拿香来点上,尤其是夜里他们要出去学校门口的便利店吃宵夜的时候。有位祭拜的学生就告诉了我一个故事,他的同学有阴阳眼,是童军团的。每年年尾童军团都会在学校露营,年年都会祭拜拿督公,但有一年筹委会就是忘记了。结果,那位同学夜里看到有一个白影,在营地里四处走动,探入帐篷内,似乎是在探究夜里还逗留在学校里的是什么人。自此以后,只要在学校露营,他必和拿督公打声招呼。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中学的时候也听过类似在故事。可能在学校露营是许多学生第一次远离家人,远离熟悉的家。躺在不舒服的硬地板上,帐篷外头特别空旷,让人觉得渺小而无助,所以也不难怪校园怪谈都是发生在露营的夜里。其实,露营期间更危险的是学生筹备的活动,毕竟初生之犊不怕虎,有时候的确不够警觉而容易发生意外。这些意外,可比幽夜里的鬼神更近。

31.7.20


2020年8月8日星期六

那家,不是这家——记那佳概念书屋

行动管制大致结束后一个月,我才战战兢兢地约朋友出来到那家可以吃饭的书店坐坐。自从我在老镇中心工作,就常常到这家设于一间建于1859年的高腳屋用午餐。店主回乡后,在大山脚找寻适合地点作为书店咖啡厅的时候,正好看到这间屋子张贴出租启事,举头见抬高的房子、圆形的窗户,低头厨房里还有镶嵌的壁橱,就拍板租了下来,给老镇居民提供一个第四空间可以阅读及享用健康午餐。由于屋主不允许店主大肆改造,当年留下来的隔间也刚好作为一个又一个的雅座,正好给生活在新冠阴影之下的我们提供一些安全感。

这家小餐厅的风格,正好可以写成:那佳。由于是小本经营,店主根据市面上的时鲜决定菜单,在前一天晚上生成隔日提供的一组米饭套餐和一道面食,另有小食若干,有点厨师发办的味道。有时候也有蛋糕,但蛋糕是什么口味取决于蛋糕师傅的灵感。店主本身做饭有点随心所欲,并不讲究产品管控,所以就算是名称相同的菜,配菜也会不一样,而且具体的调味也有差异,每次吃都是一个惊喜。我和我的朋友是店主的葱油拌面的忠实爱好者,几乎逢见必来,但必须说每次吃起来味道都有点不一样。和店主反映过,店主回答:“菜便宜就多放一点【葱】,菜贵就少放一点。”真是非常任性的回答呀。

也就是如此居家的口味,百吃不厌,才吸引了许多熟客。有些人甚至天天都来!而且,升级成了熟客之后也是有福利的。店主对熟客的口味了如指掌,像每次见到我都会多给我放点青菜,只因为我喜欢。 除此之外,熟客也可以提出菜单意见,比如和店主撒撒娇说很久没吃到擂茶了,店主也会考虑近期又做一次,因为店主喜新厌旧,常常会忘记以前常做的招牌菜。又如有次见到店主手受伤了,原来是切豆蔻煮豆蔻水的时候切到手(“有些钱还是要给别人赚。”),当时问剩下的豆蔻种子怎么处理。原本店主还不知道要拿它们怎么办,但听我说以前欧洲人拿来煮肉之后,隔天上了一个豆蔻鸡柳饭。我来打包的时候,店主又担心这道菜没有经过市场考验不够美味还送了一尾煎鲭鱼(刚好有另一位熟客想吃,我也是幸运地给福泽喷到了。)。

店主如此热情,有时候真担心这家店是否能够盈利。毕竟店开在老街区,客流量怎么样都不上新兴的商业区。店里的工作人员也少,如果一下子人潮涌入也接待不来(而且店主至今还没掌握一次煮三人以上分量的功夫)。只能寄望租金涨幅不大,顾客如滴水少而不断,让小店能够持续经营下去,给这个老去的街区带来源源不断的人气。毕竟二战前的老木屋呀,都是要有人气蒸腾,时时有人关注,才能矗立不败。

2020年8月1日星期六

在地旅行

原本和朋友约定去附近的废弃教堂探险,但是由于行动管制令一再延长,至今无法成行。想起去年在面子书上见过以为老同学感叹如果朋友来家里玩,都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值得带他去。我不知道这位老同学是成长过程中只读圣贤书,从没想过出去玩,所以对老家周围不熟悉,还是在海外留学十余年,对老家的一景一情都有隔阂了。大山脚这里,明明有很多好玩的。

对人文感兴趣的,可以走走老街场,伯公埕以前是个深潭的故事可以用来说说大山脚的建镇史,王宝尼故居可以用来感叹文物保护的困境,已经不在的大山脚钟楼和常常需要修理的日新独中钟楼也可以探讨修楼建路的古风,而大街上的最华丽的那间屋子还是日本鬼子用来当米仓的!

对宗教感兴趣的,可以看看福德正神庙,虽然火神光顾后还在维修,但也可以就为什么福德正神庙的牌匾是玄天庙但这一区叫伯公埕来讨论本地移民史。也可以到印度庙去研南印度风格庙宇对于印度神话的呈现,如果遇上庆典,还可以一路喝着(布施的)酸奶和老板们聊天。更别提刚升级圣殿的圣安娜堂,可以探究苦路的不同表现方式,感受米南加保式的屋顶可以让建筑多么凉快,还可以到服务中心参观信徒们还愿的各种金银器(教会不鼓励这种还愿方式但尊重教徒的习俗),如果志愿者有时间还可以和你分享那些各种身体零件后面的故事。还可与去看看回教堂,探讨为什么现在都流行洋葱式的莫卧儿圆顶。不过地方上的回教堂需要申请才能进去。

对自然界感兴趣的,可以上山去。板根、老茎生花、蔓藤,这些可是热带雨林独有的现象。还有大片的猪笼草、半山的榴梿树、漫漫的稻田,这可不是城里随处可见的场景。晚上在高渊还可以寻找萤火虫,或是静静地钓虾。喜欢观鸟的,这里也有候鸟过境的栖息地,再加上本土驻扎的鸟类,能见到的确实不少。

如果不想动,可以抱个草席到安曼岛去找棵树下躺着。想去寻宝的,山里有隐藏的瀑布,也有废弃的铁轨,还有石碑。圣安娜堂也有一块帕拉瓦文的石刻,只是非常不起眼。只想打卡的,有最近重建的福建会馆的壁画,安清巷的各种新创作,还有圣安娜堂、圣雅敬堂。喜欢吃的,槟城这个美食天堂,怎么样都能凑出几天餐餐不重复的单子。就算自己不懂,亲戚朋友中总有一个乐于助人的吃货专家,可以给你娓娓道来。虽然本地食物有点偏甜,但有些美味是可以跨越偏好。

这么洋洋洒洒地列了下来,我更想出门了。希望疫情能够早日控制,大家可以健健康康地恢复日常生活,让镇里又是冠盖飞扬,人来人往。

14.4.20

2020年7月18日星期六

网速是网课的大敌

回家没几天,学校就通知我们二月底不能回校了。由于国际生另外排班,学校非常苦恼要如何安排我们这群人。有时差的同学不只一两位,而且有些同学网速非常慢,慢到连下载微信里的文件都很艰难。试了好几种软件,填了两三分调查问卷,折腾了两周,最后,我们主要还是在微信群里上课,要么发语音,要么打字,爬楼爬得心烦,幸得好心人课后整合并分享重点。上课最怕网络出问题,有时等我收到老师的提问,讨论早已结束。下午的课尤其让人烦恼,这时候网速慢得让人抓狂,有时视频根本是以龟速下载,直到五点半下班时间才会突然“叮!”下载完毕。也许是被下午才开始工作、开视频会议的居家办公者拖累的。 除此,有段日子下午总是下雷雨,真是超级可怕,万一闪电把调制解调器给炸了呢?

五个星期的网课变十个星期,然后学校绝望地发现这个学期是开课不了了,又开始让我们下载软件,答问卷。本地生一律用腾讯会议直播监考,但我们国际生好多人的网速支持不了,唯一一个非得现场考的体育,连我自己都出问题!打着八段锦时老师问我怎么还不开始,我才发现我卡帧了,接着就直接掉线了。千辛万苦爬回来,幸好还能重考。所以最后有些课干脆不考试了,有些课则开卷考。但就算是开卷考,时间也是很紧迫。我就因为太紧张了看错题目,写反了,直接丢了二十分。

前几天所有成绩都上来了。这个学期就在完全没见到老师的脸的情况下结——束——了——

2020年7月11日星期六

炸鱼薯条

我对留学的想像,是从这一篇文章开始:在寒冷的伦敦,手里握着报纸裹住的炸鱼薯条,边走边吃,暖手暖心。有一段时间,尝试了不少炸鱼薯条,但运气不好,鱼腥糠厚,菜软酱腻,完全没有文章中形容的那么美味。后来自己有机会品尝外域的炸鱼薯条,发现各地水土不同,同一道菜也有不同的风貌。

在英国,炸鱼薯条发扬光大之处,炸鱼一般用鳕鱼(cod)或黑线鳕(haddock),各地也会以当地渔获为食材。一般上不会配上蛋黄酱凉拌卷心菜,但是薯条会淋上盐及醋。以炸鱼薯条作为招牌的鱼吧,可高档,也可平价。在爱丁堡,作为外卖的平价炸鱼薯条,鱼块比我的脸还要大,再配上同等分量薯条,大份得可怕。炸鱼薯条倒进保丽龙盒子里,流油滴在盒子上,灼出点点凹痕,油腻可怕。而在爱丁堡北边的圣安德鲁镇的当地著名鱼吧末端餐厅(Tailend Restaurant and Fish Bar),炸鱼薯条的分量可小得多。传说威廉王子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常常光顾。一入门,就可看到冰镇的各种新鲜鱼虾,作为今日特色。这里的配菜无限供应,切瓣柠檬、粗短炸薯条、细腻豌豆泥,典型北派约克风格。而南派风格的炸鱼薯条,我则在伦敦的老店波比(Poppie’s Fish and Chips)尝试过。狭隘的店面,金黄的灯光,复古的制服,氛围温暖。上菜前我们就观察邻座,做好吃到爆肚的心里准备。鱼片占了大半个盘子,薯条铺满余下的空间。店家下血本地给每份炸鱼薯条配上各一小玻璃瓶的塔塔酱和番茄酱。这样虽然比较新鲜卫生,但对少蘸酱的我,是有点浪费。

在地球的另一边,炸鱼薯条也是温哥华随处可见的佳肴。在本地十分昂贵的鳕鱼,在彼方只是最一般的选择。温哥华人多半喜欢太平洋鲑鱼犹如鸡肉壮实的口感,或是更鲜嫩的庸鲽(halibut)。一般炸鱼薯条会配着是粗切薯条、蛋黄酱凉拌卷心菜、塔塔酱、柠檬片一起上。我个人喜欢格兰佛岛的走鱼(Go Fish)档口,金黄色的鱼和薯条随手倒入垫着吸油纸的点心竹笼。镶在粉团里的鱼,油而不腻,带皮的切马铃薯,朴实厚重。配菜也不是拌蛋黄酱的,而是清爽的醋渍冷菜,还撒上点点芝麻来增添味觉层次。

我至今仍旧没吃过传说中拿在手里的炸鱼薯条。离得最近的一次,不过是在温哥华的白点餐厅(White Spot),见到店家特制仿报纸头版的吸油纸。乌黑的可食用油有时候会倒印在薯条上,给人古风尚存的错觉,但终只是错觉。只怕我早已错过了那个时机,那个心境,来享受前人的经历。

2020年6月27日星期六

巴塞羅那小吃

自從看了安東尼•波登在巴塞羅那的罐頭小吃吧大快朵頤後,我似乎受到了蠱惑,雖然猜想這些罐頭大概又腥又鹹,還是一直想要去嘗試巴塞羅那這個海濱城市的海鮮罐頭。因此,當朋友問我春假要上哪兒時,我一口咬定要去巴塞羅那,死不松口。出發前,我根據網上推薦選了一家出眾且離我們酒店不遠的小吃吧,並依評語準備好胃口及錢包。

巴塞羅那是西班牙加泰羅尼亞自治區首府,歷史悠久,建築奇特。舊區裏的建築肩並肩,巷子窄小。我們看著谷歌地圖,在陰暗的巷子裏穿梭,尋找著名的香檳小吃吧(El Xampanyet)。抵達時,店家尚未營業,但已有不少人在等候。待捲簾門一拉起,露出木框玻璃門前吊著的一排大火腿時,食客就魚貫而入。所幸我們找到一個角落的小桌子,正好擠下我們倆。

我們沒拿菜單(反正我们看不懂加泰羅尼亞语),直接讓親切的侍者給我們上店裡的招牌菜。等待時,我去欣賞古色古香的溫暖色系貼磚店面和吧臺上排得整整齊齊的罐頭和各類小吃。靠海吃海,這裡的小吃和罐頭以海味居多。罐頭裏的紅肉白肌,各自泡在油、鹽水或其他醃汁裏,指不勝屈。

最先上來的是加泰羅尼亞特色——番茄麵包(pa amb tomàquet)。番茄麵包簡單卻美味,切開烤過的長棍麵包,揉上新鮮番茄,像是不要錢地淋上一大灘橄欖油(重點),最後再撒上一把鹽。隨之而來的是冷盤,有小甜椒釀乳酪、沙丁魚小餅乾、馬鈴薯片釀辣香腸和乳酪、火腿面包、雞肉番茄幹以及我念念不忘的罐頭魚——泡在油裏的鮪魚和腌在鹽水裏的鳀魚。吃了一小口,罐頭魚肉又冷又油,就如我想象那樣。接著終於上熱菜了,先是上了豬肉炒青椒,配著橄欖油調成的醬汁,然后來了泡在油裏的番茄汁燒魷魚茄子。朋友連忙拍照留存,說讓他媽別再嫌他燒的茄子油。

這些菜看著分量不大,但我們很快就吃飽了,連忙讓侍者停止上菜。最後我們喝著飲料,佩服地看鄰桌的白人夫妻以那很油的番茄面包蘸著燒茄子的油,將白瓷碟子擦得幹幹凈凈。不知是因為波登的加持還是新鮮感在作祟,我竟然覺得這個不便宜的油膩膩晚餐好吃極了,至今仍然後悔臨走前沒再光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