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来半岛主体民族的语言的书写

 东南亚是个好地方，尤其是马来亚半岛。稻米三熟。什么月份都有瓜果可吃。

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的距离。（Sargis et al. (2017). Skeletal variation and taxonomic boundaries among mainland and island populations of the common treeshrew (Mammalia: Scandentia: Tupaiidae). Biological Journal of the Linnean Society 120(2):286-312 ）

 所以来的人也很多，大约在四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这里就有主要三个族群：尼格利陀人（Negrito）（现分为塞蒙人Semang和巴甘人Pangan）、先奴伊人（Senoi）（现分为特米尔族Temiar和西迈族Semai）和原始马来人/雅贡人（Jakun）（海人也是其分支）。最晚南来的混血马来人（Deutro-Malay）以农业文明取代游猎采集的生活方式，成为马来亚的主体民族。

除了这些人，由于季候风的关系，航行在东南亚不算太难，所以这里和其他国家有许多的交流。其中，包括了中国。现在很多考古都少不了中国的文献，因为马来亚最早的历史纪录要到1612年才出现，即《马来纪年》（Hikayat Melayu）。在此之前唯有苏门答腊岛上的《巴塞列王传》（Hikayat Raja-Raja Pasai），成书于十四世纪。但这些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史籍。因为马来历史传记文学的一大特色是将神话传说与历史事实混杂叙述，毕竟作为史诗（Hikayat），其一大功能是在娱乐百姓的同时宣扬国威。

我们今天要谈谈马来人的语言——马来语。马来语是南岛语系中的马来—波利尼西亚语族的一支。早期（七世纪以前）的马来语（远古马来语时期）并没有自己的文字。马来亚作为一个海航特别发达的国家，并不封锁，所以也没有机会发展自己的独特文字符号，可以直接拿别人的文字来用就好了！

因此，在七到十三世纪，当马来亚是印度化古国室利佛逝/三佛齐（Sri Vijaya）的统治之下时，使用帕拉瓦文（Pallava），即南印度文字的一种，作为文字。在此时期，马来语也吸收了大量的梵语（Sanskrit）词汇，包括许多日常用语，如harga（价钱）、nama（名字）等等。苏门答腊出土的四块石碑：巨港格杜干·武吉（Kedukan Bukit）碑铭（683年）、巨港达朗·杜沃（Talang Tuwo）碑铭（684年）、邦加岛科达·卡布尔（Kota Kapur）碑铭（686年）、占卑（Jambi）卡冷·勃拉希（Karang Berahi）碑铭（686年）。这些也是马来语最早的文字记载。

 

帕拉瓦文拼写的梵文。不知道这面写的是“我见证尊贵的Ramaunibha王的敌人，以及坏人们，将经常被折磨，这就是保护所有伟大的佛的Manikatha所说的。在各种生活形式中，知识将通过各种方式到处显现。因果报应，则是充满激情后精神流离失所的泉源……”还是“正当年轻”。（槟城大山脚直落卓坤铭文石。黄欣怡3.4.2020摄）

帕拉瓦文的特点

• 书写方向为左至右（→）
• 音节字母（syllabic alphabet），如日语的假名，每个辅音都有一个固有的/a/，如果没有附加元音符号，它会发声。

 

South Kedah in Malaysia, 5th-7th century AD (source Laidlay, Note on the Inscriptions from Singapur etc, 1848)

13世纪前后阿拉伯文化逐渐取代印度文化，阿拉伯文成为16世纪以前马来文发展的中心要素，也是古典马来语时期的特色。马来语中的阿拉伯词汇有ahli（成员）、arnab（兔子）等等。这时候马来语改用阿拉伯字母书写，加上古爪夷文文化的卡维文（有说卡维文由帕拉瓦文发展而来）的影响，演变成现在的“爪夷文”（Jawi）字母书写系统（但印尼人称此文字为“Huruf Arab”或“Huruf Melayu”，因为爪夷和马来其实是同义词），最早可见于1303年的马来半岛登嘉楼铭石（Batu Bersurat Terengganu），上面刻了一些回教法条文。爪夷文也是马来文学和王室记载的主要书写载体，如书写18世纪霹雳王国生活的《马来米萨》（Misa Melayu）。

藏于吉隆坡国家历史博物馆的登嘉楼铭石。（摘自维基，Mohd Hafiz Noor Shams 22.1.2006摄）

爪夷文的特点

• 书写方向为右至左（←）。
• 拼音文字，使用所有（28个）阿拉伯字母再加上一些原创的字母来书写阿拉伯语里头没有的发音如c、ng、p、g、ny（加点），共36个字母。
• 字母有不同构象，拼写时字母连笔。

例子：

 

Yang

字母	名称	词尾	词中	词首	独用	读音	对应罗马字母
ي‎	ya	ـي‎	ـيـ‎	يـ‎	ي‎	/j/ and /i, e, ɛ/	y and i, e taling (é)
ڠ‎	nga	ـڠ‎	ـڠـ‎	ڠـ‎	ڠ‎	/ŋ/	ng

自16世纪开始（近代马来文时期），在葡萄牙、荷兰、英国殖民统治下，再加上中国南方闽粤华工的移入，马来语的词汇更为丰富，葡语如bomba（救火员）、荷语如buku（书）、英语如aktiviti（活动）、闽南语如kicap（膎汁）、粤语如lobak（萝卜）都成为了今日马来语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现在主流上马来语是使用罗马字母（Rumi），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最早用罗马字母拼写的作品出现在16世纪，为意大利水手皮加费塔（Antonio Pigafetta）编写的一本有426个马来语词汇的字典。而后也有荷兰人、阿拉伯文、英国人以罗马字母编写马来语字典，最重要的是威金荪在1901年和1902年出版的《巫英大辞典》（Malay-English Dictionary）（巫为马来民族/马来语的缩写，取自UMNO巫统这个政党。如华人、马来人、印度人缩写为华巫印而非华马印。），确定了马来文的罗马拼音书写系统。马来文使用26个罗马字母，名称和英文一样，但是个别字母的发音和英语不太一样。例如：

字母	名称	发音	例子	英语发音	英文对应
Cc	si (/si/)	/t͡ʃ/	Cabar 挑战	car  /k/ city  /s/	ch /tʃ/  check        chicken

 

第一本马来语商业出版的著作《阿都拉游记——吉兰丹篇》。在现代马来语中会拼成：Kisah Pelayaran Abudullah / Ke Kelantan dan Ke Judah / Diberi Pengenalan dan Anotasi / oleh Kassim Ahman / Kuala Lumpur /Penerbit Fajar Bakti。

其实传统马来教育并不注重马来语的学习，而更为关注行业技术和生活技能的获取，因为马来社会认为马来文是今世的用语，而阿拉伯文则是来世的语文。直到英国人在19世纪末通过法强制父母将小孩送到学校里，学习马来文书写的人才逐渐增加。再加上英国人招募公务员的时候要求应聘者懂的用罗马字母的马来文，罗马字母拼写系统自此成为马来文的主流书写方式。1963年，独立的马来西亚政府制定《国文法令》（Akta Bahasa Kebangsaan）正式宪报生效，罗马字母才成为马来西亚国文的标准，惟爪夷文也获准继续使用，可见于马来西亚的国徽、钞票、邮票等等。

现在爪夷文一般可在路牌、钞票、邮票、国徽上面可见。（摘自维基，Kerina yin 16.5.2012摄）

马来语原本是马来群岛民族的共同语言，但由于马来半岛给英国殖民，而印尼给荷兰人殖民，印尼语也可以说与马来语分化，其书写规则则根据各自的宗主国母语方案奠定，直到在1972年开会来统一拼接形式。但是在生活中其实印尼语和马来语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如药店，马来语叫kedai ubat或是farmasi（英语外来词），而印尼语中则为apotek（荷兰语外来词）或是farmasi（较少见）。

另外，马来半岛的其他原住民也和马来民族一样，本来也是没有文字的。比如说西迈族Semai以前会在洞穴上画出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编制的方式。他们的语言（孟高棉语族Mon–Khmer中闪努语Senoi一支）现在和马来文一样，使用罗马字母并采用马来语的拼写方式，使用23个辅音和五个元音符号，如Belaer（绿色），Belaar（蓝色）。但由于不规则次要音节（词根主音节前所带的元音的极度弱化）的存在，不太容易在这种书写规则上表现出来。西迈族是比较幸运的一群，他们是马来亚半岛十八个原住民群体中唯一个其语言列入政府教育系统的民族，得以较正式地流传。（网上可以下载课本，如一年级的课本https://gurubesar.my/buku-teks-digital-bahasa-semai-tahun-1/。）

一百年前洞穴倒塌时采集到的图像。（霹雳玲珑谷考古珍藏馆。江为竭29.12.2018摄）

 

现在已经斑驳。左：射箭的人。右：西迈族认为编制的花样是神授的，非常珍贵。（霹雳玲珑谷犀牛洞。江为竭29.12.2018摄）

参考书目：

Ghani, A. A. (2015). The Teaching of indigenous Orang Asli language in Peninsular Malaysia. Procedia - Social and Behavioral Sciences, 208, p.p. 253 – 262.

Herbert, P., Milner, A. C. (1989). South-East Asia: Languages and Literatures : a Select Guide. Hawaii, 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

James, I. (n.d.). Pallava an important ancient script from South India Ian James © 2008-2011. Retrieved from http://www.skyknowledge.com/pallava.htm

李永球(2007). 字言字语. 槟城. 无边界翻译企业.

廖文辉 (2019). 马来西亚：多元共生的赤道国度.台北市. 联经出版事业公司.

廖文辉 (2017). 马来西亚史 (1st ed.). 雪兰莪. 马来亚文化事业有限公司.

鲁野白(2019). 狮城散记（新编注本）. 新加坡. 周星卫基金

Paterson H. S. (1924). An early Malay Inscription from Trengganu. Journal of the Malayan Branch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2, 3 (92), pp. 252-258.

石鋒, 彭剛 (編) (2013).大江東去: 王士元教授八十歲賀壽文集. 香港.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

Wan Mamat, W. A. (2017). Malay Manuscript in Malaysia: A Review of Their Catalogues. In Mu’jizah, Dinamika Pernaskahan Nusantara, pp. 31-40. Jakarta. Prenadamedia Group.

王楨文 (2018, September 25). 維護古蹟是誰的責任. 光明日報. Retrieved from https://www.guangming.com.my/node/459378.

后记：

其中一个课的作业。我还挺喜欢的，所以在这里发出来了。